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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佳乐连按了两下门铃，一转身后靠在门上，手里拎着火锅食材，耳边听见孙哲平三步并两步从楼上跑下来的咚咚脚步声。大门哗啦打开，他向后倒进他怀里。孙哲平比张佳乐高了快十公分，一仰头能看见他的眼睛，温柔平静。
吃饱喝足两个人像两只仓鼠窝进孙哲平家软软的沙发。平时这个时候张佳乐肯定该开口说话了——比如他开的那家小花店又进了什么品种的花，比如又收到了韩文清从荷兰寄来的明信片、上面却是张新杰的笔迹，比如唐昊又打电话来讨他的手工鲜花饼吃。
诸如此类的零碎小事，张佳乐向来乐此不疲。
然而很反常的，这一天，张佳乐什么也没说。
孙哲平等了一会儿，没等到身边这个半闭着眼睛的人开口。于是他摇了摇张佳乐的肩膀，试探着问：“乐乐，看碟？”
张佳乐睁开眼睛看看他，无可无不可地挑了挑眉。
于是孙哲平笑了笑，起身把小茶桌上的光碟塞进连着大电视特意摆上的样式古旧的机器：“前些天小远寄来的，说是打扫训练室的时候找到的，挺有趣。”
他说的，摆弄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。电视打开，先是一段小小的黑屏。孙哲平安静地坐回张佳乐身边，两个人就头并着头，肩挨着肩，看着屏幕上闪动出一片细密的雪花点。
镜头抖动，灯光昏暗，背景声音喧闹嘈杂，隐约夹着人声，“快点快点、对准、队长要开始了”。抖动的镜头稍稍平稳，换了角度，架着不再挪动。画面里年少的张佳乐和孙哲平一个站着，一个坐着，手里握着麦克风。那时的张佳乐还未留起长发，发梢贴着耳廓，露出一点点耳垂上耳钉的颜色。而孙哲平，还是留着像是怎么样也蓄不长的小刺头，只是眉眼却青涩许多。
张佳乐讶然，不自觉抓住了孙哲平的手：“…这是…第三赛季…”
“嘘。”孙哲平勾了勾他的手指。
背景乐响起，一点一点，盖过渐渐平息的喧哗声。像是吉他安静地拨动拨片，那音乐细柔舒缓，画面里孙哲平拿起了麦克风：
“给你一张过去的CD，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。
有时会突然忘了，我还在爱着你。”
张佳乐的眼神渐渐变了，他看见画面里的自己也笑了一笑，脸色还有些局促，却颤着嗓音开口，声线清澈：
“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，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。
虽然会经常忘了，我依然爱着你。”
“因为爱情，不会轻易悲伤。
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。
因为爱情，简单的生长。
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。
因为爱情，怎么会有沧桑。
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。
因为爱情，在那个地方。
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——
人来人往。”
那时候的张佳乐，真的有一把唱歌的好嗓子。张佳乐看着，听着，眼圈就红了。那一年他和孙哲平都特别喜欢这首歌。那一年他们刚刚开始交往，牵个手都要脸红。那一年孙哲平没有伤了手，张佳乐没有转过会。那一年，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。
韶光容易把人抛。
张佳乐掰过孙哲平的手和他接吻，亲着亲着上下倒了个个。张佳乐坐在孙哲平大腿上，听着两个人纠缠在一处凌乱的喘息声。
张佳乐说：“大孙，我想结婚了。”
孙哲平看着他，张佳乐的眼睛逆着光看不清神色。
电视里短短的影片又一次从头播起，响起《因为爱情》轻轻的前奏。
大门打开，飘进婚纱如云的裙角。长发的温婉女子抱着鲜艳的捧花，挽着父亲的手臂，像朵圣洁的纯白的云。头纱下的脸柔美靓丽，染着羞涩的红晕。父亲将她的手执起，郑重地交到张佳乐手心里。
裹着白纱的纤细手指安静地躺在张佳乐修长的手心。他收紧手掌握住，牵着这个将要伴他余生的人，一步一步，走向十字架下微笑的神父。
很慢，很坚定。
张佳乐拖着行李箱走向登机口，又顿住脚步，望着身后慢悠悠跟过来的人。孙哲平侧头看了看他，抬手轻轻拍他肩膀：“怎么了？赶紧着别待会儿误点了。”
张佳乐摇摇头：“好歹这么多年交情，怎么说乐哥我也得和你好好道个别。成了成了就送到这儿吧，你乐哥要飞到海外潇洒去了——顺便投靠一下身家不知道多少位的土豪老韩。可别太想我啊，你要哭了我第一时间打电话回来嘲笑你。”
孙哲平就笑，屈起手指不轻不重敲了一下他额头：“说啥呢你，没大没小的。还说我，待会儿你可别哭。”
张佳乐不笑。张佳乐凝视着孙哲平笑弯的眼角。
“大孙，你也有皱纹了啊。”
孙哲平弯着一边嘴角，看着张佳乐的眼睛。
“可是在我眼里，你还是和过去一样，很傻，也很年轻。”
两个人在机场里，交换了最后一个拥抱。
“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，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，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，爱她、安慰她、尊重她、保护她，像你爱自己一样。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、富有或贫穷，始终忠於她，直到离开世界？”
张佳乐晃了一下神，恍惚听见飞机的轰鸣。
然而他很快回了眼，笑了笑，轻声说：“我愿意。”
很远很远的那个东方国度，孙哲平摁灭了最后一个烟头。他看了看闪烁的星空，笑了笑，转身回屋。也许今晚也能做个好梦。
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。